Year: 2020

下山一起赶路

幼园复课。父母妻儿南下成都。

下班归家途中,妻子打电话催促我赶快到负一楼来搬东西。

父母装载的后备箱塞满了行李。衣物、玉米面、菜籽油、泡菜、猪肉、还有刚从自家树上摘的枇杷。匆匆忙忙,上上下下,跑了好几个来回。

其间,父亲步履蹒跚。

我:“爸,你脚怎么了?”

父:“痛风又复发了。”

母:“医生让你别吃豆花,你硬要吃。豆花饭,香不?”

妻:“你一天啥都不晓得。你哪晓得关心人嘛。”

一路无话。行李置于陋室略显狼藉,母亲整理片刻完毕。

父哀叹,痛风久治不愈,行走艰难。药伤肠胃,换药心焦;母低言,服药三月,血小板未续升。老乡同病,确诊血癌。近来自己双腿乏力,不知何故。

母:“一点痛风就要死不活的样子。我要是病倒了,家里三顿饭都下不了台。”

我:“爸,你要忌口。有时候,你总得为我妈分担点家务。治病都有一个过程,你别太着急,我马上出去买药;妈,你上次做了骨髓穿刺手术,别整天胡思乱想,自己没病也吓成了病。你脚乏力的事,明天我们去医院检查。”

妻子在隔壁房间换置床铺被褥,唠叨之声不绝于耳。一怨被褥不洁;二怨房间杂乱。更甚者欲明日归北。

我忍耐多时不言。房间被褥上周整理清晾,何为不洁?陋室行李凭添,杂乱再所难免。可能雨季空气不畅,房间确实有霉味。心烦意乱。母亲旧病未愈又现新疾,憔悴忡忡;父亲不循医嘱,难忌口腹之欲,痛风哀嚎;儿子思父心切,缠绕玩闹。你不看我面,但闻父母色变。不知何时我们的生活只剩下了“一味自责”?无心争辩,我起身回房间换了被褥。

晚间妻子嗔怒分床。我未搭理。

一如既往。她在一旁观看娱乐节目;我在嘻闹声中闭眼入睡。

彻夜难眠让我第一次深刻体会到了同床异梦。“我们”已经很久没有静心交流过了?好多次,我都欲言又止。

以前我会聊聊工作。“我不想听。你的破工作让我烦心。”

以前我会讲讲笑话。“我不想听。你讲笑话让我感觉累。”

以前我会说说情话。“我不想听。你认为世上还有爱情?”

以前我会拉拉家常。“我不想听。你有事别乱扯讲重点。”

以前我会谈谈意见。“我不想听。你哪次是成功的决定?”

偶尔你滔滔不绝的畅谈一个小时失望又乏味的工作。

偶尔你听别人讲的一个非常简单的笑话而捧腹大笑。

偶尔你兴致勃勃眉飞色舞解析明星面临的艰难处境。

偶尔你非常认真问我一个不能参与的独善其身旅行。

我不想听的,我都听了。我们都想要,我们都不想被需要。相互尊重、相互倾听、爱和平等,这似乎只是一场自我对话。我疲倦了。

晨起,我载母亲到医院问诊。医生休假,只得改期。下午,我们携儿寻武馆。翌日,妻复带母亲检查身体,医嘱母亲补钙即可,倒也宽慰。

儿子开学诸事顺利。尔后一周,父亲痛风渐愈;只是母亲情绪跌宕起伏,补血之药即将耗尽,病情丝毫未见起色。

我:“妈,你别老是疑神疑鬼。你听医生的话,别信网上瞎编的文章。药没了,我们可以在成都买。”

母:“我打电话给你嫂子。她说我吃药没见效果,现在最好打针治疗。”

我:“那就打针。吃药激素也多。”

我:“你在成都的医院打针,可能要重新抽血化验,疗程比较长。”

母:“我不抽血!血抽多了,恢复太慢。再说你爸也找不到路。”

我:“那你一个人回老家打针?”

母:“我一个人回去也可以,你爸在这边接送娃娃上学。”

父:“我不在这边。”

我:“你早晚接送娃娃就行了。你不会做饭,我们这几天就在外面吃。”

父:“我接送不了。”

我:“有那么恼火?你只接送娃娃上学。我不让你做饭。”

父:“我不行。”

父:“让你岳母过来带几天孩子。”

我:“这点小事就不要麻烦岳母了。她那边还要装电表。”

父:“我不行。”

我沉默了片刻。母亲出门一趟。她在小区门口诊所买了一大包药。

我:“你按医生开的药方买的药?”

母:“不是。小区门口诊所的人说这些药升血快。”

我:“你怎么听他们的话?我跟你说过多少次,药只能按医生开的方子买。”

母亲无言以对。我也不忍心责怪。毕竟她“头痛医头,脚痛医脚”的复杂内心非常脆弱。

母:“我跟你说个事。”

我:“啥事?”

母:“你给我准备几千块钱。这次开销大,打一针要一千多块,一个疗程打完可能要花一万多元。”

我:“你安心打针。我把钱转到你银行卡。”

晚间,妻子打来电话,“儿子去武馆学习的事,你早点给他报名。”

我:“等几天我去报名。”

妻:“等几天?我要等二十年吗?儿子已经四岁了。”

我:“那我马上问问。你也上网查查。”

妻:“儿子就是我一个人的儿子?你一点事也不管?”

我:“好好好。我查我查。你记得把钱准备好。”

妻:“每次你都这样,一说事情就不说了。”

我:“好好好。”

挂掉电话,我躺进沙发。这月刚交完房租物业、幼园学费,明天儿子的保险又要续费了,母亲的后续医疗费还得多预留一些备用。我的爱人,请原谅我身无半文银,抉择艰难,行动迟缓。心怡几年的笔记本电脑、自己特别喜欢的域名,我通通不要了。

有时,我也会思考大城市生活的意义。夫妻长期分离导致彼此不理解、父母无法摆脱故土的依恋和身心自由、每日通勤三小时对生命的浪费,努力工作并不能换得更高的劳动报酬,梦想在冰冷钢铁森林愈加魔幻与遥不可及,仅有一点好处就是儿子的教育,我得到的比我失去的多得太多,或许没有固定资产和生产资料的人并不应该用中产阶级的消费习惯和审美情趣要求自己,我应该找寻一个生活的平衡点。认清现实和看清自己,生活并没有更多更好的选择。只是我这么一个普通人,谁愿意下山陪我一起赶路。

翌日,送走爸妈,劳烦岳母接送小儿。生活一如既往,但愿母亲早日康复。

沉沦五月

一个人在成都的生活充满了麻木。早出晚归终日忙碌。

下班归家。我饥肠辘辘打开冰箱。只剩一罐咸菜。

父亲常说老家做的咸菜天然脆香,城里很难买到。我尝了一口便作罢了。

这咸菜盐搕得太重。父亲还吃得津津有味。突然我又想起父亲喝的糖开水异常甜腻。父亲的味觉是否出了问题?我有一种特别的害怕和担忧。

晚间,我打电话问侯父母,顺便让他们早点下成都。儿子马上开学了,入园体检报告还没去医院办理。

父亲:“成都那么大,我们找不到方向。让你岳母带我们去医院办手续吧!”

我:“这点小事麻烦岳母干嘛。我查好公交线路,你们直接到站下车就行了。”

父亲:“这算啥麻烦。我们找不到路。”

我:”你在我说的地方下车,公交站旁边就是医院。”

父亲:“你不打电话算了。我跟你岳母说。”

我:”这事不要麻烦…”

父亲挂掉了电话。我想起妻子的话,“你别苛责爸妈,他们可能还没有适应陌生环境”。

父亲作为八十年代的大学生,有知识有文化,他为何如此胆怯坐公交车?岳母来去往返两小时也很辛苦。我感叹万千又无可奈何,父母责怪社会和子女抛弃的到底是年龄?还是我们永葆青春的学习热情。

儿子入学诸事顺利。爸妈稍微安顿,母亲便匆忙找了家餐馆打工,一月休二,每天工作十小时,我嫌两千元薪水太低,又不便替她决定。母亲一生都在摆脱家庭主妇的宿命, 年近六旬还不甘心。她常说:“城里到处都要花钱,我和你爸闲在家里干嘛?他负责接送娃娃上学,我出去打工赚钱。”  父亲则不然,他只想安度晚年。

母亲去餐馆打工的日子充满了矛盾。除了工作,她中午还得回家准备晚饭食材。父亲奢睡,偶尔还忘记锁门。待我下班归家炒菜,喂完孩子已是晚间九点。母亲见状责骂父亲自私无能,不替我分担生活。为了这一顿“晚饭”,母亲没做几天工便辞职了。

母亲没有放弃打工的念头。她为父亲找了一份保安工作,自己留在家里做饭、接送孩子。父亲不从,他俩大吵一架。

母亲:“你不出去工作。饭也煮不了一碗?”

母亲:“六十一二的人比七老八十还恼火!”

我抱儿子回了房间。父亲急忙跑来问我意见。

我:“你俩别吵了。一大把年纪出去打工,身子累坏了,进趟医院还亏本。你们在家好好养老。”

母亲:“我还不是想替你多存点钱买房。”

我:“钱可以慢慢存。打工也不方便,你们偶尔还要回老家照顾婆婆。”

我:“你让我爸别整天睡觉。没事多出去,动动脑。我怕他以后老年痴呆。”

结束话题。我回房间打游戏。儿子在一旁玩玩具。

他认真乖巧的模样让我时不时转头回望。

他会不会感到孤单?我应该多陪陪他。

关掉电脑,我却无法融入这份简单的快乐。

父母辛劳一生,晚年还要为我奔波;工作无法突破瓶颈,失业焦虑逐年递增;微薄薪水难敌房价,妻儿没有更好的生活。

中年男人没有诉说痛苦的权力。纷扰的生活让我长期沉溺在自我麻痹的寂寞。

我想尽快改变自己。坚持写作的结果又常常令人怀疑。或许普通人的呐喊回音注定遥遥无期,唯有努力拼搏。

幼园摇号记

教办幼儿园摇号未录取。公益性幼儿园摇号未录取。

成都市公益性幼儿园新生名单张榜公示,我们现居地附近公益幼园还有空余学位。补录是最后一丝希望。

妻子打电话催促我马上回家登记。

那会离下班还有三个小时。报名所需资料全在岳父家,来去路途辗转遥长。我还是先打电话咨询好了。幼园电话却一下午忙线。

下班后,我取回报名资料归家,翌日登记备用。

早上八点,昔日冷清的幼儿园门口早已人声鼎沸。家长弧形坐成五排,校门口几乎水泄不通。我问了几位家长。他们都是来给孩子补录登记的。有人通宵排队;有人登记过好几次;有人还在反反复复咨询相关事宜。大家像热锅上的蚂蚁,闷得透不过气。

妻子来电:“情况怎么样?”

我:“两百多人报名摇号。”

妻子:“我让你早点想办法!早点来登记。你就是不信。你说现在怎么办?”

我:“昨天没办法登记。资料没带过来。”

妻子:“你说现在怎么办?”

我:“我给儿子报私立幼儿园算了。”

妻子:“你不打算登记了?”

我:“摇号命中机率太小。”

妻子:“机率再小。你也得试一试!”

我:“不想试了。我去上班了。”

妻子:“你请一天假要死?”

我:“难得摇了。人真的太多了。”

“你爱咋办就咋办!”

妻子匆忙挂掉电话。我在校园门口踟躇了片刻。黑压压的人群让我有些怯怕。我内心焦虑的不知如何表达。可惜儿子失去机会;摇号命中机率渺茫;我究竟应该怎么办?我不得不向现实妥协。

我转身去向地铁站。头脑一片空白。

突然妻子又来电了。

她西斯底里的哭泣。

她大声咆哮:

“我这辈子怎么遇到了你这种人!”

“我不想和你过了!”

“我要和你离婚!”

“我讨厌你这不求上进的死皮样子!”

“我听父母说了你多少坏话!”

“我刚才差点出了车祸,你知道吗?”

“你不是最能干吗?”

“你不是网上无所不能吗?”

“你不是到处托关系保证办好吗?”

“我只要结果?”

“这就是你给我的结果?”

“儿子的一生都被你毁了!”

我没有反驳。低声安慰她:“别哭了。我回去登记。”

妻子的抽泣声萦绕耳边。哐当哐当的地铁声寂然。

原路折返。幼园老师告我,本区人数超限,不接受跨区户籍报名。我连忙联系熟人,提前去私立幼儿园登记。途经另一所公益性幼儿园。我上前仔细端详。竟然可以报名!我立即作好登记,等待下午六点摇号。随后,我又去了私园办理手续。以免万无一失。

太阳蒸熟了公路。燥热麻痹了我的皮肤。归家后,我打开所有房间的灯光,屋顶一片澄亮。儿子在成都读书,是一个复杂的问题;还是简单的问题?我们总共跑了四五个幼园。初衷未改。公益幼园若不合预期,私立幼园亦是现实选择。英雄折戟柴米油盐酱醋茶。我一个人在成都快活?我毁掉了儿子的整个人生? 我到底是那种人?我可能真是一个没用的人。多向度的万箭穿心让人思绪失能;无能无力的残忍现实让人精神麻木。我倦缩在沙发上不想动弹。

晚些时候,妻子打来电话。她平复了许多。

妻子:“这次再摇不中。儿子就在老家读算了。”

我讨厌她的反复变幻。

“我已经为他报了私立幼园。摇不中。他就回成都读私立幼儿园。”

挂断电话。我径直去了学校。

“家长们都在操场摇号。你的证件呢?”幼园门口保安对我说。

我本以为学校通过微机摇号,直接张榜公示录取结果。保安大叔不管不顾我虑急万分的乞求。好在我突然意识到手机里存放了通行证。虽说“大闺女出嫁——头一遭”,确实也惊险万分。

摇号现场紧张异常。园长从纸箱里抽出号牌念读,一百多人只有二十名幸运儿。有人欢喜有人愁。中签家长的庆祝动作像极了绿茵场上的进球前锋,双拳紧握或单拳有力一提勾,紧咬的皓齿缝中随之憋挤出一个“耶”。

园长读报的号牌越来越多,中签机率越来越小。她每一次报数都像大家跌宕起伏情绪里的一波疯狂海浪袭来。此情此景,我感觉心房在被人渐进用力敲打。

园长读报了儿子的号码。我再三重复确认她没有读错。

心潮低涌的感触让我不自觉热泪盈眶。情绪像突然决堤的大坝急势而下。我想嚎啕大哭。内心又劝解自己:那多丢人。我立即转身拭泪,老泪纵横的模样轻笑了起来。

妻子来电询问结果。

我拒绝了接听。简讯复她:“中签。我想静静。”

父亲节

父爱厚重,沉默少言。中国人过父亲节或多或少有种按捺不住的情绪放纵,不温不火还略显冷清。

坤坤打了一宿被子,晨起他有点低烧。我用温凉的毛巾擦拭他的额头。内心忐忑。能物理降温的病症,我和妻子从来都不主张吃药。

身体抱恙。坤坤喝奶、穿衣、刷牙都较往常配合。他羸弱的指着桌上的豆沙面包。我温柔的将他抱在怀里,看他静静品尝。随后,我们便一起出了门。

儿子表现得很独立,我牵着他走下了五层楼。昨日,他硬耍无赖要妻子抱抱,嘴里甚至嘟哝:“我走不动了”。

妻子哄他:“锻炼身体,你才能变成奥特曼!”

坤坤:“我不要做奥特曼。”

妻子:“你以前不是想做奥特曼吗?”

坤坤:“我不要做奥特曼了。”

为什么坤坤会有如此大的反差?平日我们命他走路,平等沟通、原地待他撒泼,诸法不得。如今他学会了辩论,古灵精怪的斗智斗勇往后必将重复上演。他做奥特曼的决心在困难面前简直不堪一击。人们需要因势利导的善变,还是实现梦想的坚定信念?他还只是孩子。

坤坤一路乖巧的讲了许多话。

雨后不能玩溜溜板。他滑到水里、打湿了裤子。

猫咪钻进汽车肚子。我说汽车发动时,它很危险。

时间尚早,广场上没有小朋友玩耍。坤坤乏味了。

我:“爸爸带你去坐摇摇车。但你不能买玩具。”

坤坤:“嗯。我不买玩具。”

我:“为什么你老是拉着妈妈买玩具呢?爸爸不是不想给你买。你有几十个奥特曼了。那样不叫喜欢,你得学会克制。”

儿子高兴的坐在摇摇车上玩耍。我想起他讨要玩具的场景。爷爷奶奶不忍心乖孙哭闹;慈母亲娘尽量想满足孩子的愿望;我孤身一人被视作铁石心肠,但愿我没伤到他。

玩毕归家。儿子粘起了妈妈。

妻子再三问他:“你为爸爸准备父亲节礼物了吗?”

儿子扭扭捏捏的指着书包。妻子连忙打开书包。

一张卡片。外贴两颗红心、一花一领结;内页写着父亲节快乐!

妻子:“你快跟爸爸说父亲节快乐。”

儿子支支吾吾。我俩看着他害羞的神情。相视而笑。

小小男子汉——

我感念幼稚园的教育。礼物简陋不言,大家心中有爱便好。

欢度六一儿童节

近日,教办园放榜。本地街道报名二百六十人,远超秋季招收学位。儿子转园自是无望了。

此事在情理之中,并非意料之外。我犹记得现场核验资料当日,幼园门口香车琳琅满目,园内关卡森严,十多位美女老师沿道温馨导览,秩序一片井然。空气寂静的发慌,我假装镇定还是掩盖不住落笔签字的神色紧张。心情未平复,手续就办完了。

妻子笑我:“刘姥姥进大观园”。

我辩解道:“头一回给娃娃报名,脸皮子薄”。

然而,不动声色的贫富悬殊却让我深深震撼。

幼园附近豪宅林立,陋室一间动辄百万。光有户籍不行,还得摇号或托关系,入园的孩子必定非富即贵,否则不菲的学费也会令人焦头烂额。优质教育资源过度集中稀缺,寒门再难出贵子,这个时代确实不允许你反驳。买房、落户、孩子上学,农家子弟气喘吁吁迈过户籍这道坎,本以为房屋赋予的更多选择权面临的却是接踵而至的苟延残喘。“娃娃教育不能输在起步线”,每位家长心中期许的美好愿景若不以个人等量基础横向参照对比,那也只是一个充满积极能量且人们不愿拆穿的谎言。条条大道通罗马,世上有的人一出生便在罗马。千万别怨天尤人。优渥的条件是家族代际资源叠加,个人努力的量变需要时间沉淀。生活多一些平常心,鞋子合适还得看脚的大小。

忘掉生活虚妄的烦恼。我和妻子为坤坤提前准备了儿童节礼物,带他参观航空博物馆、体验音乐小剧场。

他说他喜欢歼20;

他坐在机仓里拉动操纵杆:为什么还不起飞呢?

他在音乐小剧场里胡乱打鼓。

有些事物虽然晦涩难懂,坤坤还是欣喜若狂。或许他这个年纪体验和陪伴就是最重要的收获,毕竟成年人才会说自己快乐。

六一当天,我们一早就送儿子去学校化妆,为文艺汇演节目作准备。说来忏愧,坤坤入园三月,缘由两地分隔,我竟还不知道他的学校与班级。作为他上学的第一个儿童节,意义重大值得纪念,我也借机去学校了解情况。

儿子拉着我的手,时而要去表演花式滑溜溜,时而要去操场滚轮胎,时而要去拍篮球。这是他想对我表达的特殊语言和亲密:他长大了,他更有力量了,他能够更好的控制身体了。作为父亲,那一刻我很幸福。

尔后,老师让我们去汇演中心等待。我送坤坤到教室后,离别的一幕竟与万千家长送孩子入园的万般不舍雷同。十几个娃娃在教室哭天恸地,坤坤受气氛影响也哭了起来,我在窗外望着儿子哀怜的眼睛,内心有些浸润,强压情绪来来回回偷瞄了几眼。他未再哭泣后,我便离开了。

演出现场有家长报怨儿童节不应该安排节目,我想如果汇演不与工作冲突,那又何乐而不为?生活需要仪式感,学习成果需要形式表达,我们需要的是什么呢?

得了少爷病

五一乔迁之喜,家人齐聚一堂。聊美食、忆过往,难得亲情团圆,好不快乐。不知缘何,坤坤突然犯起了浑。话题自然无意间转到了娃娃教育。大家你一言我一语教导老婆,如何改变儿子的不良行为、坚决制止他打人等等。儿子养成坏脾气,跟爷爷奶奶对孙子的隔代亲溺爱有关。我曾多次狠心批评他们,母亲至今都认为我是一个绝情的人。我羞愧过度斥责他们不改进教导方法,毕竟主要罪责在于自己对儿子的教育缺位;父母老了,带孙儿只是情分并非本分。

看着老婆低头受训、父母神情吊滞,我内心潮湿一片。手心手背都是肉,护犊心切不言,父母妻子的辛苦付出就这样被人全盘否定,我愤满又自责:“坤坤的不良行为确实应该早点纠正,很多时候我有心无力。我也不想来成都打工,现实真的太难了”。

这些动情的话重重捏在心房,矛盾交织的热泪随即夺目涌出。我连忙将烧酒一口饮下,佯装呛喉匆忙拭泪。

儿子本该在成都读托幼的。只是岳母和妻子认为私立幼园破旧、费用高昂。坤坤在剑阁双语幼园试读亦是暂时权衡,结果孰料此般?邻居老妞们说坤坤像一只小鸟,剑阁、青川、田家、成都四地衔上一嘴就跑。风言风语如针刺耳。今年秋季,坤坤必须回成都读幼园才行。我得好好管教管教他。

儿子转园之事其实早在进行。妻子天天远程指挥我打电话咨询各大幼园报名事宜。经我实地询问,即便搬了新家,按户口划片报名,我们能选择的优质幼园也屈指可数。

妻子:“你再打电话多问问。”

我:“我实地问过了,报名还得看片区摇号。”

妻子:“你再试一试。万一能行呢?”

我:“我实地问过了啊。人家说划片摇号。”

妻子愤然:“让你打个电话有那么难吗?”

我:“你别急嘛。我打电话就是了。”

妻子:“你一天就想着摇号,一点都不上进。你不想让儿子读好的幼园吗?没有少爷命,得了少爷病。”

我:“好。我马上打我马上打。”

挂掉电话。我沉默良久。

我也想让儿子接受更好的教育,没钱没势的我们仅凭运气真能跨越既定规则吗?或许我是结果导向思维,妻子是线性思维。在实地走访两家幼园得到冰冷的回复后,我掉进了定式陷阱,否定一切事物都在变化之中,万一真如妻子所言,上天眷顾我们呢?

现实是冰冷的。妻子随后致电幼园结果如前,好在多了一些报名讯息。思前想后,为何妻子越来越暴戾了?妻子的话深深刺痛着我。我不思进取?不想为儿子争取更好的环境?为何我会有些抗拒一件打电话的小事?或许我真的是妻子眼中的家庭事务低能儿,我害怕再次被人冰冷拒绝。我还是太尊重自己,我得彻底改变消极与怯懦的人生态度。

后来,妻子发短信说自己太过暴躁。

我站在地铁上看着忙碌的人们,想到自己也不过如此。我很渺小,也很平凡。我至今仍然居无定所、工作遇到瓶颈、夫妻分居两地、儿子照顾不了,每天上下班来回三小时,迷茫的现实让人头脑空白,仿佛抽离身体才活得更加真实。我能做点什么?其实什么又都没做?任何事情总是有解决办法,只是我们对待世界的态度太过焦急,这句话真的对吗?

我没有回答妻子的道歉。

我们都很脆弱,都忙着在生活的河流中捕捞。

攀越磨刀垭

车行竹下路,攀越磨刀垭。环山徐上,妻性焦躁,欲加码六十。道曲峻阻,侧崖千丈,我为慎保一家三口之安危而不从。争执数语,幸儿熟睡未觉。后有货车于前,然视线明朗,弯道从速超之。妻嗔斥此举有违交通安全,气氛默然。

崇山轻过,坦途迎面。妻感言槐树坝较开峰村尤胜,我蔑笑其不知区位优势之便。妻娇揉卫生纸团袭呼:闭嘴!我要和你离婚!

悬河急止,摇头轻瞥。但见妻抱寐儿,表情刚毅,神黯泪浸。吾顿觉心坠气促,匆忙安慰。妻无色无言无理会。一路致歉终无果。

入夜就寝,妻示八字:深刻反省,究错寻根。思来想去,我何错之有?眠失三更,心绪烦麻。望着熟睡的妻子,熟悉又陌生。奉职成都,离多聚少,古言久别胜新婚,我们未何这般争吵?比较两地优劣,我用理性逻辑思维分析,妻或因天堑变坦途即刻情感速判。我无意事实对错?只是不解话题理性竟然带来家庭战争?她为何不能和我理性谈论?愤怒让人委屈。究竟是我变了?还是她忘记了思维成长?也许夫妻之间不应该深度思考。她选择的是态度,我对她的态度,锁事根本不值一提。

长期以来,我对她一直秉持「团结-批评-团结」政策。毕竟一个家庭需要舵手保持理性与感性的平衡。这样做是否过于冷酷?苛刻维持秩序本身就是倚偏,更何况爱并不能分解,她需要亲密的温暖。

我确实错了。我未从夫妻立场多向度考虑问题。我只知就事论事,忘了顾及她是我的爱人。理性真令人冷漠唉!

我不该这样。关于我的态度,妻子定是积怨久深。曾经我单膝跪地向她立下的誓言:永远待她好。这几年我有些飘了!

我转身试图拥抱妻子,她撤阻几番便不拒之。

我像胶漆一般贴裹着她,亲昵耳语:“老婆。对不起,我忘了初心”。

她嗔动几下:“你在哪学的这一套?看你表现”。

我未再多言,星辰同眠。

《男人女人》

什么是男人?什么又是女人。

别问太多。更别苛责你的爱人。

努力奔跑吧。我们都有属于自己的太阳。

偶尔花落了。终究不过春夏秋冬。

寂静孤冷的深夜与熊熊燃烧的火焰。

你打捞的月亮是否还在井里?

勇士遵守指令的骄傲。

没有巨人。只是我将脑袋埋在土中。

祈祷粗糙的阳光让石头发芽。

妻子生产日记

今日午睡之前,偶然听到《父亲写的散文诗》这首歌,乐曲舒缓,情感真挚,不知为何,我竟一时间泪如雨下。是作父亲后,对寡言厚重父爱的感同身受?还是不知怎么向父亲表达情感,借此释放心底最脆弱的柔软?不忍但见,俯枕悄然拭泪。

时光荏苒,元宝七个月大了。听说他最近在尝试站立,我身在异乡,不能亲自见证他人生的这一大进步,有些遗憾。思乡情切,无奈丘山阻长。生活亦或如此?有舍有得,为生活四处奔波,只得将一些事放下,还是“弃捐勿复道,努力加餐饭”。

自从妻子回单位上班以后,我们的距离变远了,交流也少了。毕竟她平日里要忙工作,还得管孩子的吃喝拉撒。而作为父亲与家长,我给他们的仅仅只有物质生活,想来便十分忏愧。这一年,她确实付出了太多。

去年11月,妻子回成都做胎监时,执拗的说:“检查完了,我就要走”,即使三百公里车程的颠簸,一月还要进行多次安全检查。丈母娘和我好话歹话说尽,可谁也拦不住她。不巧的是,由于胎动多次不合格,妻子必须留院观察。

运动,吸氧,测仿生,望着像电报机一样的胎动波线,我们每天都在期待与焦虑中度过。有时妻子摸着肚皮自我安慰:“可能是宝贝不喜欢测试产生的辐射,他懒得动;你看你看,他又在我肚皮上顶出了一道圆弧”。我不通医理,不知该如何回答,只希望我们能早日通过胎动测试。

那段时日,妻子一个人在医院度日如年,我只有送早餐的时间与晚上能陪她聊天。当然妻子偶尔也会偷跑出院,回家解馋,只不过途中被医生发现过两次,让她速速赶回。

尔后一周,胎动测试还是多次不合格。医生给妻子下了最后通牒:“你们今天必须得生,否则胎儿在腹中窒息死亡,医院不负任何责任”,她打来电话让我快作决定,语气极度温柔, 不似往常强硬。她紧张这一人生重大时刻马上就要来临;害怕分娩手术的痛苦;或许更还有一点对新生命的期待。不管怎样,面对这突如其来的状况,我们都遂不及防。在赶往医院的途中,我打电话征求双方父母的意见,都是让我决定。望着半雨半霾的窗外,我突然想起,我为儿子取的第一个名字:王柏雰。希望他像柏树一样,即使霜雪茂盛也挺拔常青。难道“雰”字切合时宜,应验现实,预示他将会在雨雾天与母体分离,来到人间?

到了医院,我还没来得及安慰妻子,便被医生严厉的叫到了办公室。 “你这父亲一点都不称职,我怎么没在医院看见过你”,医生逼迫我们手术的方式真是不太高明,此刻我觉得冤枉无比。紧接着她警告:“必须马上进行剖腹产手术,否则胎儿随时都有可能意外窒息,胎动不合格的原因有可能是病理所致,我们现在还不敢确定,为了母子安全,只有早产”。我立即签好字,行色匆忙的向病房跑去。

今天终于轮到你“剖西瓜”了,送别三床病友的“长住户”,我故意和妻子开玩笑,以缓解她的压力。没聊几分钟,医生和护士便来病房做产前准备工作了。同时,他们还交待我准备尿布湿、奶瓶、宝宝衣裤等物品。由于早有所备,我哪也未去,只安心侯在门外。

妻子进产室是在下午五时许。我跟着她,一路无言。本应珍重的“勉励”她,大脑空白的直到房门紧闭的瞬间才想起。侯产区比影视剧作品里描绘的阴暗景象要明亮许多,岳父岳母我,静默的三人。

“现在的医疗条件比过去好很多,分娩手术最快半个小时”,岳父的话透着一丝小紧张,更有一种自我确定与安慰。我随口附和了几句,想平复一下内心的担忧。

“某某,母子平安,生了个妹妹”,医生从门缝中伸出脑袋喊道。我抬头打望过去。何时轮到我?他们与老婆孩子团聚的气氛是那么安然。

果真如岳父所言,没过多久,妻子便出来了。我推着病床,大略探视了一下,他皮肤褶皱,哭声轻微,样貌发型却神似外公。返归病房后,护士抱着孩子,让我跟去学习,确认孩子身体各个部位是否正常、如何换尿布等等。学成归来,岳母又让我外出买鲫鱼汤,缘由夜深,餐馆都已打烊。我在大街上越走越慢,想起虚弱的妻子,内心与黑夜一样有些迷茫与慌张。

“没有滋补品不行”,岳母见状,连忙深夜赶回家去菜市场买鱼熬汤。我则继续留守照顾他们娘俩。妻子脸色苍白,身子虚弱,正闭着眼静养。他也睡着了。我走近仔细瞧了瞧,心里既兴奋又紧张,“他是不是快醒了?周围的风吹得到他吗?医院的灯会不会伤到他的眼睛”,彻夜未眠,我每隔几分钟就去打探一头,小心翼翼的不敢有丝毫懈怠。直到第二天中午时分,岳父岳母来送饭,我才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家休息。

洗漱完毕,我正准备躺下,电话却响了。“医生说娃娃黄疸高,要送他去监护病房”,妻子微弱急促的说。我睡意全完,立即起身向医院跑去。

“娃娃的临床表现异常,我们需要进一步确诊黄疸高的原因是由融血症引起,你现在把孩子的血液标本送到华西附二院化验,血检结果越快拿到越好”。听完医生的话,我和远道赶来的母亲又辗转去了华西。附二院挂号窗口人山人海的场面令母亲有些焦急。我只好故作镇定,让她跟在我身后,建卡、挂便民急诊、送血液标本,好在一切都比较顺利。

翌日下午,我拿回检验报告,医生确诊他为融血性黄疸。由于用药特殊,该院无货。我又急忙去其他医院买药,来来去去,一路无话。

娃娃不在身边的日子还算充实,心里却总感觉少了点什么。妻子的身体日益恢复,有时她还下床走几步,只是没有奶孩子,乳房肿胀在所难免。为了让娃娃吃上母乳,我们用吸奶器、按摩进行人工疏通,妻子忍痛吃不了少苦。我除了上下班,还给孩子送奶,取名、办户口。

儿子五行沙中金,缺水火土,父亲认为都带一点较好,我则觉得水多金沉,增补必须有度,故查阅康熙字典后,只选取了火土属性二字。

平静的几天过后,矛盾最终还是爆发了。晚间吃饭,我父亲偶然提及何时接孩子回家。那岂料此语就像火药被引爆。双方父母里应外合,联合对外,似乎早有默契。总之一句,你明天必须把孩子给我们接回来。我知道他们实在忍受不住没有孙子的煎熬,可谁又何尝不是呢?我以医院让我们早产的准确推论来证明,他们不是为了骗钱;我以孩子的健康要紧,作为父亲我责任重大,不能感情用事,试图让他们理解。“一拳难敌四手”,我败了。我喝了口酒,沉默了许久。他们以为我生气了,也不再多言。

“明天我去问了医生再说吧”,我作出了让步。气氛又融洽了起来。妻子在一旁抿笑。

也许是上天眷顾,第二天他经医生诊断,准许出院。我抱着他回家。他胖了,变样了,脸蛋丰满了。几天不见,我竟有些不认识了。而历经此事过后,我对儿子的最大期望也转变成了健康快乐成长,毕竟平安是福。

每当他在床上睡着时,俨然一副不问世事的小大人,我转头看时间的宁静,有一种满足;每当他满嘴奶渍,嘴里还在嘟哝,我才发现给予也是一种幸福。每当我与妻子对话,他不经意“咿呀”应和,让我们快乐满怀。是甜蜜也是负担,更是责任。引用长者的话,养孩子像走长征,你才刚开始,赶紧努力。

妻南歸

妻南归益州。这次她会小住半月,我自是满心欣喜。

时值周末,习惯睡懒觉的我也起了早。晨曦一缕,七点钟的菜市场,人烟稀少,小贩忙著摆摊,满地还未来得及清扫的菜叶,有几分杂乱。转悠了一圈,我按照心中早已安排好的食谱,迅速买完菜肉,又辗转飞奔到两环路乘坐快速公交,去伊藤洋华堂挑选青虾。事毕,匆匆归家。一看时间,距离妻子到家的时间还为时尚早,这才感觉如释重担,回归平静。我不慌不忙的煮饭、洗菜,心里默念著,她的这点小小「贪吃」愿望,我必须尽最大努力满足她。毕竟妻子怀孕以来,我们聚少离多。

妻到家后,亦如往常平淡。我并未多言,就将早已准备好的饭菜端上了桌,让她赶快先吃。毕竟三百多公里的舟车劳顿,体力消耗不少,更何况她现在也不再是「一个人」。看她有滋有味的吃著青虾,我心里竟泛起了一丝小小成就感。

饭罢,妻子躺在床上休息,可能是太过疲惫的缘故,不多时她便睡著了。胖胖的妻子,睡眼有些松腥,却不乏可爱。我拥著她。心里又隐约凭添了几分无处诉说的担忧,更甚至是害怕和恐惧。

几个月前,做完孕检的妻子告诉我:「唐氏筛查结果如果出现问题,医院工作人员会打电话通知你。若没有问题,你一周后再去医院帮我拿检查报告」。我在忐忑不安中度过了一周。不幸的是,医院打来了电话。筛查结果令妻子焦虑,我也只能在一旁强装镇定的不停安慰:「别怕。唐筛准确率不高,我们的宝宝很健康」,另一边又积极上网查阅基因筛查的相关资料。猝不及防,我面临多重决择,无论哪一种,我都觉得风险重重。是用我们双方身体健康为支撑依据,推论唐筛结果并不准确,不做基因筛查手术?还是相信理性科学,做羊水穿刺手术进一步确认,保护妻子胎儿。虽然两种可能,都有熟人表示经历过,并让我不用太担心。但只有真真正正轮到自己时,我才发现一个人要为几个人作出决定时,是多么脆弱与无助。几经考虑,最终,我还是选择了后者。

翌日清晨,我们早早去了医院,一路无话。手术室在二楼,狭窄的楼道早已挤满了家属,从底楼一直到三楼,有父母、有丈夫、有的席地而坐、有的静默独立,通行只余一条断断续续的羊肠小道,经过时还需特别留心,以免踩到旁人。我本打算多和妻子闲聊几句,以使妻子减轻些心理负担,毕竟按预约时间,我们还提前了一个小时。结果哪知妻子去手术室门口问询时,便被医生叫了进去。妻子回望了我一眼。我紧跟上前想去了解个究竟,却被医生和嘈杂的人群阻挡在了等侯区。我大脑一片空白。这一幕情景就如:「白素贞被压雷峰塔下时与许仙的道别」,只是它来的过于平静。心头千言万语的嘱咐,现在也只余默默等待。

我独自站在人群中,脑中不自觉得的回想起,网络上关于基因筛查手术介绍的环节:「针头插入西瓜般大的肚子里,抽取羊水……」。不知现在的妻子是否安好?抽取羊水时肯定心如刀绞?胎儿是否也很难受?冰冷的手术室,我没有陪在她身旁,形单影只的她多么无助。远远的望著手术室,我愧疚万分,却有心无力,只愿妻子坚强安好。

环顾四周,今天陪同家属多数其实还是父母,他们聊著自家孕妇的身体情况,我就地而坐也加入了他们的谈话,顺道打探手术到底需要多长时间,结果无人知晓。手术室门每打开一次,人们就如长颈鹿一般伸长脖子整整齐齐的探望过去,眼神布满期望,周围的空气平淡而显紧张。过了大约一个多小时,妻子才缓缓的走出来,她看似还身手矫捷,只是神色差了许多。我立即跟了过去,她稍稍走在我前面,我们边走边聊,妻子风淡云轻的描绘著手术的整个过程,我则不停的追问其中细节。就在我们马上要出医院门口时,妻子突然转身抱住了我,她一边抽泣,一边向我倾诉:「宝宝还未出生,我就让他挨了一针,我好自责,我好心疼」、「我不是一个好妈妈」。我强忍著眼泪夺框。妻子平日一向都很坚强,今日亦如此感性。我不知如何去安慰她。我轻轻的拥住她。我想任何言语在这份母爱面前都应该渺小不堪。

妻子平复的比想象要快,不到五分钟,她便如初了。我本想帮她擦掉脸上的泪痕,她却低头一把夺过了纸巾。我知道她的那份坚强与脆弱,都不愿过多示人。我小心翼翼的扶著她,其他忧心事不提,早早归家,按照医嘱开始了休养。

关于十月廿一日错误举动的检讨

亲爱:

明日我就要启程远赴九寨,今夜思念汝之心甚浓,回首远行,分别定当度日如年,相见更不知又待何时。只道是「欢娱短,寂寞长」。

「外话」暂不多讲,直入正题。

十月廿一日下午,我们为能按时顺利返广,一出地铁便连路狂奔,冲上火车,以致大汗淋漓,你我稍作歇息,你于无聊打发空闲之时,发现我手机记载你另一QQ号码,尔后询问我此举动之为何,近而生气怒之。

其实我亦知此举乃不妥之事,其严重影响你我之信任,伤害我们之感情,故我半晌未语,避而不答,可脑中却是思绪万千。我知答与不答,你都会很「在意」。我悔恨当初不该有此举动,更不该心生多念。然最后我还是坦承的告诉你了我的三种思绪,你情绪凝重的向我只言此事之「本质」。

其实我亦知你为何如此伤肝动怒,只因你于我付出之真心,付出之全部,相对此举,我实为羞愧自责,无颜面对。虽我再三解释其只为单纯的「好奇」,并无太多你所谓根本之不信任与怀疑你的种种。但正如你所言,此举属实,我也不要再过多掩饰,必须坦承自己的错误。后我也自知错误不浅,幸得亲爱你宽宏大量,得我机会之改正。

今我按亲爱你「认识要深刻,改正要及时」之思想,特书检讨一文,记载十月廿一日错误之举动,顺带言明若有再犯「本质」之错误,你将不再理会我,以求形成书面规定,以求记忆反省深刻,以求自勉绝不再犯。

特此检讨

检讨人王宜楷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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