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度六一儿童节

近日,教办园放榜。本地街道报名二百六十人,远超秋季招收学位。儿子转园自是无望了。

此事在情理之中,并非意料之外。我犹记得现场核验资料当日,幼园门口香车琳琅满目,园内关卡森严,十多位美女老师沿道温馨导览,秩序一片井然。空气寂静的发慌,我假装镇定还是掩盖不住落笔签字的神色紧张。心情未平复,手续就办完了。

妻子笑我:“刘姥姥进大观园”。

我辩解道:“头一回给娃娃报名,脸皮子薄”。

然而,不动声色的贫富悬殊却让我深深震撼。

幼园附近豪宅林立,陋室一间动辄百万。光有户籍不行,还得摇号或托关系,入园的孩子必定非富即贵,否则不菲的学费也会令人焦头烂额。优质教育资源过度集中稀缺,寒门再难出贵子,这个时代确实不允许你反驳。买房、落户、孩子上学,农家子弟气喘吁吁迈过户籍这道坎,本以为房屋赋予的更多选择权面临的却是接踵而至的苟延残喘。“娃娃教育不能输在起步线”,每位家长心中期许的美好愿景若不以个人等量基础横向参照对比,那也只是一个充满积极能量且人们不愿拆穿的谎言。条条大道通罗马,世上有的人一出生便在罗马。千万别怨天尤人。优渥的条件是家族代际资源叠加,个人努力的量变需要时间沉淀。生活多一些平常心,鞋子合适还得看脚的大小。

忘掉生活虚妄的烦恼。我和妻子为坤坤提前准备了儿童节礼物,带他参观航空博物馆、体验音乐小剧场。

他说他喜欢歼20;

他坐在机仓里拉动操纵杆:为什么还不起飞呢?

他在音乐小剧场里胡乱打鼓。

有些事物虽然晦涩难懂,坤坤还是欣喜若狂。或许他这个年纪体验和陪伴就是最重要的收获,毕竟成年人才会说自己快乐。

六一当天,我们一早就送儿子去学校化妆,为文艺汇演节目作准备。说来忏愧,坤坤入园三月,缘由两地分隔,我竟还不知道他的学校与班级。作为他上学的第一个儿童节,意义重大值得纪念,我也借机去学校了解情况。

儿子拉着我的手,时而要去表演花式滑溜溜,时而要去操场滚轮胎,时而要去拍篮球。这是他想对我表达的特殊语言和亲密:他长大了,他更有力量了,他能够更好的控制身体了。作为父亲,那一刻我很幸福。

尔后,老师让我们去汇演中心等待。我送坤坤到教室后,离别的一幕竟与万千家长送孩子入园的万般不舍雷同。十几个娃娃在教室哭天恸地,坤坤受气氛影响也哭了起来,我在窗外望着儿子哀怜的眼睛,内心有些浸润,强压情绪来来回回偷瞄了几眼。他未再哭泣后,我便离开了。

演出现场有家长报怨儿童节不应该安排节目,我想如果汇演不与工作冲突,那又何乐而不为?生活需要仪式感,学习成果需要形式表达,我们需要的是什么呢?

得了少爷病

五一乔迁之喜,家人齐聚一堂。聊美食、忆过往,难得亲情团圆,好不快乐。不知缘何,坤坤突然犯起了浑。话题自然无意间转到了娃娃教育。大家你一言我一语教导老婆,如何改变儿子的不良行为、坚决制止他打人等等。儿子养成坏脾气,跟爷爷奶奶对孙子的隔代亲溺爱有关。我曾多次狠心批评他们,母亲至今都认为我是一个绝情的人。我羞愧过度斥责他们不改进教导方法,毕竟主要罪责在于自己对儿子的教育缺位;父母老了,带孙儿只是情分并非本分。

看着老婆低头受训、父母神情吊滞,我内心潮湿一片。手心手背都是肉,护犊心切不言,父母妻子的辛苦付出就这样被人全盘否定,我愤满又自责:“坤坤的不良行为确实应该早点纠正,很多时候我有心无力。我也不想来成都打工,现实真的太难了”。

这些动情的话重重捏在心房,矛盾交织的热泪随即夺目涌出。我连忙将烧酒一口饮下,佯装呛喉匆忙拭泪。

儿子本该在成都读托幼的。只是岳母和妻子认为私立幼园破旧、费用高昂。坤坤在剑阁双语幼园试读亦是暂时权衡,结果孰料此般?邻居老妞们说坤坤像一只小鸟,剑阁、青川、田家、成都四地衔上一嘴就跑。风言风语如针刺耳。今年秋季,坤坤必须回成都读幼园才行。我得好好管教管教他。

儿子转园之事其实早在进行。妻子天天远程指挥我打电话咨询各大幼园报名事宜。经我实地询问,即便搬了新家,按户口划片报名,我们能选择的优质幼园也屈指可数。

妻子:“你再打电话多问问。”

我:“我实地问过了,报名还得看片区摇号。”

妻子:“你再试一试。万一能行呢?”

我:“我实地问过了啊。人家说划片摇号。”

妻子愤然:“让你打个电话有那么难吗?”

我:“你别急嘛。我打电话就是了。”

妻子:“你一天就想着摇号,一点都不上进。你不想让儿子读好的幼园吗?没有少爷命,得了少爷病。”

我:“好。我马上打我马上打。”

挂掉电话。我沉默良久。

我也想让儿子接受更好的教育,没钱没势的我们仅凭运气真能跨越既定规则吗?或许我是结果导向思维,妻子是线性思维。在实地走访两家幼园得到冰冷的回复后,我掉进了定式陷阱,否定一切事物都在变化之中,万一真如妻子所言,上天眷顾我们呢?

现实是冰冷的。妻子随后致电幼园结果如前,好在多了一些报名讯息。思前想后,为何妻子越来越暴戾了?妻子的话深深刺痛着我。我不思进取?不想为儿子争取更好的环境?为何我会有些抗拒一件打电话的小事?或许我真的是妻子眼中的家庭事务低能儿,我害怕再次被人冰冷拒绝。我还是太尊重自己,我得彻底改变消极与怯懦的人生态度。

后来,妻子发短信说自己太过暴躁。

我站在地铁上看着忙碌的人们,想到自己也不过如此。我很渺小,也很平凡。我至今仍然居无定所、工作遇到瓶颈、夫妻分居两地、儿子照顾不了,每天上下班来回三小时,迷茫的现实让人头脑空白,仿佛抽离身体才活得更加真实。我能做点什么?其实什么又都没做?任何事情总是有解决办法,只是我们对待世界的态度太过焦急,这句话真的对吗?

我没有回答妻子的道歉。

我们都很脆弱,都忙着在生活的河流中捕捞。

攀越磨刀垭

车行竹下路,攀越磨刀垭。环山徐上,妻性焦躁,欲加码六十。道曲峻阻,侧崖千丈,我为慎保一家三口之安危而不从。争执数语,幸儿熟睡未觉。后有货车于前,然视线明朗,弯道从速超之。妻嗔斥此举有违交通安全,气氛默然。

崇山轻过,坦途迎面。妻感言槐树坝较开峰村尤胜,我蔑笑其不知区位优势之便。妻娇揉卫生纸团袭呼:闭嘴!我要和你离婚!

悬河急止,摇头轻瞥。但见妻抱寐儿,表情刚毅,神黯泪浸。吾顿觉心坠气促,匆忙安慰。妻无色无言无理会。一路致歉终无果。

入夜就寝,妻示八字:深刻反省,究错寻根。思来想去,我何错之有?眠失三更,心绪烦麻。望着熟睡的妻子,熟悉又陌生。奉职成都,离多聚少,古言久别胜新婚,我们未何这般争吵?比较两地优劣,我用理性逻辑思维分析,妻或因天堑变坦途即刻情感速判。我无意事实对错?只是不解话题理性竟然带来家庭战争?她为何不能和我理性谈论?愤怒让人委屈。究竟是我变了?还是她忘记了思维成长?也许夫妻之间不应该深度思考。她选择的是态度,我对她的态度,锁事根本不值一提。

长期以来,我对她一直秉持「团结-批评-团结」政策。毕竟一个家庭需要舵手保持理性与感性的平衡。这样做是否过于冷酷?苛刻维持秩序本身就是倚偏,更何况爱并不能分解,她需要亲密的温暖。

我确实错了。我未从夫妻立场多向度考虑问题。我只知就事论事,忘了顾及她是我的爱人。理性真令人冷漠唉!

我不该这样。关于我的态度,妻子定是积怨久深。曾经我单膝跪地向她立下的誓言:永远待她好。这几年我有些飘了!

我转身试图拥抱妻子,她撤阻几番便不拒之。

我像胶漆一般贴裹着她,亲昵耳语:“老婆。对不起,我忘了初心”。

她嗔动几下:“你在哪学的这一套?看你表现”。

我未再多言,星辰同眠。

《男人女人》

什么是男人?什么又是女人。

别问太多。更别苛责你的爱人。

努力奔跑吧。我们都有属于自己的太阳。

偶尔花落了。终究不过春夏秋冬。

寂静孤冷的深夜与熊熊燃烧的火焰。

你打捞的月亮是否还在井里?

勇士遵守指令的骄傲。

没有巨人。只是我将脑袋埋在土中。

祈祷粗糙的阳光让石头发芽。

妻子生产日记

今日午睡之前,偶然听到《父亲写的散文诗》这首歌,乐曲舒缓,情感真挚,不知为何,我竟一时间泪如雨下。是作父亲后,对寡言厚重父爱的感同身受?还是不知怎么向父亲表达情感,借此释放心底最脆弱的柔软?不忍但见,俯枕悄然拭泪。

时光荏苒,元宝七个月大了。听说他最近在尝试站立,我身在异乡,不能亲自见证他人生的这一大进步,有些遗憾。思乡情切,无奈丘山阻长。生活亦或如此?有舍有得,为生活四处奔波,只得将一些事放下,还是“弃捐勿复道,努力加餐饭”。

自从妻子回单位上班以后,我们的距离变远了,交流也少了。毕竟她平日里要忙工作,还得管孩子的吃喝拉撒。而作为父亲与家长,我给他们的仅仅只有物质生活,想来便十分忏愧。这一年,她确实付出了太多。

去年11月,妻子回成都做胎监时,执拗的说:“检查完了,我就要走”,即使三百公里车程的颠簸,一月还要进行多次安全检查。丈母娘和我好话歹话说尽,可谁也拦不住她。不巧的是,由于胎动多次不合格,妻子必须留院观察。

运动,吸氧,测仿生,望着像电报机一样的胎动波线,我们每天都在期待与焦虑中度过。有时妻子摸着肚皮自我安慰:“可能是宝贝不喜欢测试产生的辐射,他懒得动;你看你看,他又在我肚皮上顶出了一道圆弧”。我不通医理,不知该如何回答,只希望我们能早日通过胎动测试。

那段时日,妻子一个人在医院度日如年,我只有送早餐的时间与晚上能陪她聊天。当然妻子偶尔也会偷跑出院,回家解馋,只不过途中被医生发现过两次,让她速速赶回。

尔后一周,胎动测试还是多次不合格。医生给妻子下了最后通牒:“你们今天必须得生,否则胎儿在腹中窒息死亡,医院不负任何责任”,她打来电话让我快作决定,语气极度温柔, 不似往常强硬。她紧张这一人生重大时刻马上就要来临;害怕分娩手术的痛苦;或许更还有一点对新生命的期待。不管怎样,面对这突如其来的状况,我们都遂不及防。在赶往医院的途中,我打电话征求双方父母的意见,都是让我决定。望着半雨半霾的窗外,我突然想起,我为儿子取的第一个名字:王柏雰。希望他像柏树一样,即使霜雪茂盛也挺拔常青。难道“雰”字切合时宜,应验现实,预示他将会在雨雾天与母体分离,来到人间?

到了医院,我还没来得及安慰妻子,便被医生严厉的叫到了办公室。 “你这父亲一点都不称职,我怎么没在医院看见过你”,医生逼迫我们手术的方式真是不太高明,此刻我觉得冤枉无比。紧接着她警告:“必须马上进行剖腹产手术,否则胎儿随时都有可能意外窒息,胎动不合格的原因有可能是病理所致,我们现在还不敢确定,为了母子安全,只有早产”。我立即签好字,行色匆忙的向病房跑去。

今天终于轮到你“剖西瓜”了,送别三床病友的“长住户”,我故意和妻子开玩笑,以缓解她的压力。没聊几分钟,医生和护士便来病房做产前准备工作了。同时,他们还交待我准备尿布湿、奶瓶、宝宝衣裤等物品。由于早有所备,我哪也未去,只安心侯在门外。

妻子进产室是在下午五时许。我跟着她,一路无言。本应珍重的“勉励”她,大脑空白的直到房门紧闭的瞬间才想起。侯产区比影视剧作品里描绘的阴暗景象要明亮许多,岳父岳母我,静默的三人。

“现在的医疗条件比过去好很多,分娩手术最快半个小时”,岳父的话透着一丝小紧张,更有一种自我确定与安慰。我随口附和了几句,想平复一下内心的担忧。

“某某,母子平安,生了个妹妹”,医生从门缝中伸出脑袋喊道。我抬头打望过去。何时轮到我?他们与老婆孩子团聚的气氛是那么安然。

果真如岳父所言,没过多久,妻子便出来了。我推着病床,大略探视了一下,他皮肤褶皱,哭声轻微,样貌发型却神似外公。返归病房后,护士抱着孩子,让我跟去学习,确认孩子身体各个部位是否正常、如何换尿布等等。学成归来,岳母又让我外出买鲫鱼汤,缘由夜深,餐馆都已打烊。我在大街上越走越慢,想起虚弱的妻子,内心与黑夜一样有些迷茫与慌张。

“没有滋补品不行”,岳母见状,连忙深夜赶回家去菜市场买鱼熬汤。我则继续留守照顾他们娘俩。妻子脸色苍白,身子虚弱,正闭着眼静养。他也睡着了。我走近仔细瞧了瞧,心里既兴奋又紧张,“他是不是快醒了?周围的风吹得到他吗?医院的灯会不会伤到他的眼睛”,彻夜未眠,我每隔几分钟就去打探一头,小心翼翼的不敢有丝毫懈怠。直到第二天中午时分,岳父岳母来送饭,我才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家休息。

洗漱完毕,我正准备躺下,电话却响了。“医生说娃娃黄疸高,要送他去监护病房”,妻子微弱急促的说。我睡意全完,立即起身向医院跑去。

“娃娃的临床表现异常,我们需要进一步确诊黄疸高的原因是由融血症引起,你现在把孩子的血液标本送到华西附二院化验,血检结果越快拿到越好”。听完医生的话,我和远道赶来的母亲又辗转去了华西。附二院挂号窗口人山人海的场面令母亲有些焦急。我只好故作镇定,让她跟在我身后,建卡、挂便民急诊、送血液标本,好在一切都比较顺利。

翌日下午,我拿回检验报告,医生确诊他为融血性黄疸。由于用药特殊,该院无货。我又急忙去其他医院买药,来来去去,一路无话。

娃娃不在身边的日子还算充实,心里却总感觉少了点什么。妻子的身体日益恢复,有时她还下床走几步,只是没有奶孩子,乳房肿胀在所难免。为了让娃娃吃上母乳,我们用吸奶器、按摩进行人工疏通,妻子忍痛吃不了少苦。我除了上下班,还给孩子送奶,取名、办户口。

儿子五行沙中金,缺水火土,父亲认为都带一点较好,我则觉得水多金沉,增补必须有度,故查阅康熙字典后,只选取了火土属性二字。

平静的几天过后,矛盾最终还是爆发了。晚间吃饭,我父亲偶然提及何时接孩子回家。那岂料此语就像火药被引爆。双方父母里应外合,联合对外,似乎早有默契。总之一句,你明天必须把孩子给我们接回来。我知道他们实在忍受不住没有孙子的煎熬,可谁又何尝不是呢?我以医院让我们早产的准确推论来证明,他们不是为了骗钱;我以孩子的健康要紧,作为父亲我责任重大,不能感情用事,试图让他们理解。“一拳难敌四手”,我败了。我喝了口酒,沉默了许久。他们以为我生气了,也不再多言。

“明天我去问了医生再说吧”,我作出了让步。气氛又融洽了起来。妻子在一旁抿笑。

也许是上天眷顾,第二天他经医生诊断,准许出院。我抱着他回家。他胖了,变样了,脸蛋丰满了。几天不见,我竟有些不认识了。而历经此事过后,我对儿子的最大期望也转变成了健康快乐成长,毕竟平安是福。

每当他在床上睡着时,俨然一副不问世事的小大人,我转头看时间的宁静,有一种满足;每当他满嘴奶渍,嘴里还在嘟哝,我才发现给予也是一种幸福。每当我与妻子对话,他不经意“咿呀”应和,让我们快乐满怀。是甜蜜也是负担,更是责任。引用长者的话,养孩子像走长征,你才刚开始,赶紧努力。

妻南歸

妻南归益州。这次她会小住半月,我自是满心欣喜。

时值周末,习惯睡懒觉的我也起了早。晨曦一缕,七点钟的菜市场,人烟稀少,小贩忙著摆摊,满地还未来得及清扫的菜叶,有几分杂乱。转悠了一圈,我按照心中早已安排好的食谱,迅速买完菜肉,又辗转飞奔到两环路乘坐快速公交,去伊藤洋华堂挑选青虾。事毕,匆匆归家。一看时间,距离妻子到家的时间还为时尚早,这才感觉如释重担,回归平静。我不慌不忙的煮饭、洗菜,心里默念著,她的这点小小「贪吃」愿望,我必须尽最大努力满足她。毕竟妻子怀孕以来,我们聚少离多。

妻到家后,亦如往常平淡。我并未多言,就将早已准备好的饭菜端上了桌,让她赶快先吃。毕竟三百多公里的舟车劳顿,体力消耗不少,更何况她现在也不再是「一个人」。看她有滋有味的吃著青虾,我心里竟泛起了一丝小小成就感。

饭罢,妻子躺在床上休息,可能是太过疲惫的缘故,不多时她便睡著了。胖胖的妻子,睡眼有些松腥,却不乏可爱。我拥著她。心里又隐约凭添了几分无处诉说的担忧,更甚至是害怕和恐惧。

几个月前,做完孕检的妻子告诉我:「唐氏筛查结果如果出现问题,医院工作人员会打电话通知你。若没有问题,你一周后再去医院帮我拿检查报告」。我在忐忑不安中度过了一周。不幸的是,医院打来了电话。筛查结果令妻子焦虑,我也只能在一旁强装镇定的不停安慰:「别怕。唐筛准确率不高,我们的宝宝很健康」,另一边又积极上网查阅基因筛查的相关资料。猝不及防,我面临多重决择,无论哪一种,我都觉得风险重重。是用我们双方身体健康为支撑依据,推论唐筛结果并不准确,不做基因筛查手术?还是相信理性科学,做羊水穿刺手术进一步确认,保护妻子胎儿。虽然两种可能,都有熟人表示经历过,并让我不用太担心。但只有真真正正轮到自己时,我才发现一个人要为几个人作出决定时,是多么脆弱与无助。几经考虑,最终,我还是选择了后者。

翌日清晨,我们早早去了医院,一路无话。手术室在二楼,狭窄的楼道早已挤满了家属,从底楼一直到三楼,有父母、有丈夫、有的席地而坐、有的静默独立,通行只余一条断断续续的羊肠小道,经过时还需特别留心,以免踩到旁人。我本打算多和妻子闲聊几句,以使妻子减轻些心理负担,毕竟按预约时间,我们还提前了一个小时。结果哪知妻子去手术室门口问询时,便被医生叫了进去。妻子回望了我一眼。我紧跟上前想去了解个究竟,却被医生和嘈杂的人群阻挡在了等侯区。我大脑一片空白。这一幕情景就如:「白素贞被压雷峰塔下时与许仙的道别」,只是它来的过于平静。心头千言万语的嘱咐,现在也只余默默等待。

我独自站在人群中,脑中不自觉得的回想起,网络上关于基因筛查手术介绍的环节:「针头插入西瓜般大的肚子里,抽取羊水……」。不知现在的妻子是否安好?抽取羊水时肯定心如刀绞?胎儿是否也很难受?冰冷的手术室,我没有陪在她身旁,形单影只的她多么无助。远远的望著手术室,我愧疚万分,却有心无力,只愿妻子坚强安好。

环顾四周,今天陪同家属多数其实还是父母,他们聊著自家孕妇的身体情况,我就地而坐也加入了他们的谈话,顺道打探手术到底需要多长时间,结果无人知晓。手术室门每打开一次,人们就如长颈鹿一般伸长脖子整整齐齐的探望过去,眼神布满期望,周围的空气平淡而显紧张。过了大约一个多小时,妻子才缓缓的走出来,她看似还身手矫捷,只是神色差了许多。我立即跟了过去,她稍稍走在我前面,我们边走边聊,妻子风淡云轻的描绘著手术的整个过程,我则不停的追问其中细节。就在我们马上要出医院门口时,妻子突然转身抱住了我,她一边抽泣,一边向我倾诉:「宝宝还未出生,我就让他挨了一针,我好自责,我好心疼」、「我不是一个好妈妈」。我强忍著眼泪夺框。妻子平日一向都很坚强,今日亦如此感性。我不知如何去安慰她。我轻轻的拥住她。我想任何言语在这份母爱面前都应该渺小不堪。

妻子平复的比想象要快,不到五分钟,她便如初了。我本想帮她擦掉脸上的泪痕,她却低头一把夺过了纸巾。我知道她的那份坚强与脆弱,都不愿过多示人。我小心翼翼的扶著她,其他忧心事不提,早早归家,按照医嘱开始了休养。

关于十月廿一日错误举动的检讨

亲爱:

明日我就要启程远赴九寨,今夜思念汝之心甚浓,回首远行,分别定当度日如年,相见更不知又待何时。只道是「欢娱短,寂寞长」。

「外话」暂不多讲,直入正题。

十月廿一日下午,我们为能按时顺利返广,一出地铁便连路狂奔,冲上火车,以致大汗淋漓,你我稍作歇息,你于无聊打发空闲之时,发现我手机记载你另一QQ号码,尔后询问我此举动之为何,近而生气怒之。

其实我亦知此举乃不妥之事,其严重影响你我之信任,伤害我们之感情,故我半晌未语,避而不答,可脑中却是思绪万千。我知答与不答,你都会很「在意」。我悔恨当初不该有此举动,更不该心生多念。然最后我还是坦承的告诉你了我的三种思绪,你情绪凝重的向我只言此事之「本质」。

其实我亦知你为何如此伤肝动怒,只因你于我付出之真心,付出之全部,相对此举,我实为羞愧自责,无颜面对。虽我再三解释其只为单纯的「好奇」,并无太多你所谓根本之不信任与怀疑你的种种。但正如你所言,此举属实,我也不要再过多掩饰,必须坦承自己的错误。后我也自知错误不浅,幸得亲爱你宽宏大量,得我机会之改正。

今我按亲爱你「认识要深刻,改正要及时」之思想,特书检讨一文,记载十月廿一日错误之举动,顺带言明若有再犯「本质」之错误,你将不再理会我,以求形成书面规定,以求记忆反省深刻,以求自勉绝不再犯。

特此检讨

检讨人王宜楷谨上

致正宜书

今晚似乎有些凄冷,窗外的雨还在悄然的下。守着阳台,只要一惦记起你,我心中便又平添了几分记挂。令人欣慰的是,你一切都好。

还是继续梳理我要赠你的情书吧。亲爱!这些原本早该赠予你的心事,时值今日,我竟还在拖延。想来着实惭愧。其实情书早已脱稿,只是我又易稿了一二三四,以致思绪五六七八。与你相处的点点滴滴,想你表达的真情实意,相互交织,令人繁乱不已。更要命的是,与你相爱之后,我幸福得词穷了不少。我该如何清楚的向你言明心迹?我慌张的有些不知所措,毕竟于你的心,我绝对不要敷衍。

与君别过短暂数日,思念愈加沉重。离别是一个刻骨铭心的清晨,你在车内恋恋不舍回首相望,我在路边潇洒挥手故作坚强。无法抗拒动情的热泪突然浸润眼角,心底凌乱成麻。我极为不舍的暗中凝望着你,悔恨自己为何不同你再多讲些话?悔恨自己为何不能陪你共同出发。我曾天真的以为思念会被时间冲淡,谁岂料这简直是一种错误的妄断!思君愈甚,不得相见犹痛。然国庆忆别,我于你之思念却乃小小甜蜜,虽然我也难逃相思焦虑在河堤与田埂之上思来踱去、忐忑来回。为何同之于思念,两者心境截然相异?思念真让人难以捉摸,同人相恋更有这样「奇怪」的秘密!

同我相处的日子,你说「像梦一样」,我又何尝不是?我无时无刻不在想念你,想念与你相处的每一个场景,想念我们在一起时说过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

每一个场景都充满了幸福,每一句话都浸入我心。亲爱!不知你是否还记得,我们在KTV把酒欢歌,我们在南河深夜幽会,我们在剑阁赏桂邀月,我们在渡口漫步晚霞,等等……

我俩还有更多心有灵犀的美好记忆。只有天地知,你知,我知。每每回味,隽永芬芳。

偶尔,你也会忧虑的问:「像梦一样」会不会特别「不真实」。此刻,我只想坚定的告诉你:「只愿此生,你我一起携手努力编织更美的梦」。

亲爱!有时候,我想你也会是安静的,意如文末,我赠你的这枚小诗:

雨滴轻轻,屋檐静静

远远落出了世界

心摇了摇梦。

——醒醒

城蜿蜒入雾

山夹道不前

层层湿透雨巷

鲜艳绯红之花

亦如我的眼睛

散了一片心底

带给母亲的猕猴桃

朋友带给我的那盒猕猴桃,搁桌上已经一周了,今天看来,竟让我有些烦恼。

猕猴桃对我而言,其实并不陌生。儿时,父亲每年都会从林场带回一筐猕猴桃,我天天候着箩筐,挨个挨个捏,偶尔碰到了软个,便立即吞下肚。遗憾的是,如今我已无法享受这份童趣了。

让姐姐拿回家给孩子吃好了?她却婉拒了我的美意。挂掉电话,我静默的躺在沙发上,突然灵光一动。我可以把猕猴桃送给母亲!她一定会非常高兴。萦绕在心头的烦恼终于消失了,可我却没有半点欣喜,情绪反而更加低落。

“为什么我没有想到母亲?工作太忙?无暇顾及?她来这边做工一月有余,我还从未陪过她,这又作何解释?”我不断反问自己。

我应该与母亲多联络,周末好好陪陪她。不知为何,我们之间又好像没有什么话题。除了辛勤工作,我更多时候只愿独处。迷茫的未来和微薄的收入,这就是我们进入社会独立生活的必经阶段吗?母亲。你能理解儿子的委屈;我却始终无法原谅自己的遗忘。

我得马上过去看看她。

走在夜色沉醉的大街,我突然有些哽咽。

“母亲每次见我。她都会匆匆仰头眼神真挚地问,你吃饭了吗?我吃过了。她还会重复问一遍,真的吃过了?随即又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十元钱让我去吃面。此时我总会刻意躲避,害怕自己控制不住眼泪。”

我越走越慢。手中的猕猴桃越来越轻。这么多年,我送给母亲的唯一礼物,竟是不足斤量的一盒猕猴桃。街上熙来攘往,不知母亲工作是否辛苦?她老了,不该过于劳累。以家里的状况,母亲大可不必出来做工。谁又不知道,她是为了我。面对迷茫的现实,我何时才能承担起儿子的责任?

我站在餐厅门外静静看着母亲。今晚她好像有闲,餐厅的灯光也很温暖。待她发现后,我才笑着等她迎来。

“你吃饭了吗?”她边问边从口袋里掏钱。

“你呢?”我反问道。

母亲支支吾吾。我拉了拉她的胳膊:“妈,我们一起去吃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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